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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驚天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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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蓮如五雷轟頂般站立不穩,忙拉住瑯邪,半晌方擡起更為蒼白的容顏凝視著玄冥,苦笑道:“是麽?你是這般想的麽?”倏然間,她豁然勇敢地仰起頭顱,沈聲道:“玄冥,莫要忘了!你亦是個有良心的人!”

玄冥苦苦望著紅蓮,輕道:“那我寧可變成個沒有良心,十惡不赦的罪人。你不懂,存活於滔天黑暗的玄火門唯一途徑……就是出賣自己的良知。我出賣自己良心,只是為了讓你——”

“夠了。”紅蓮斷然出言制止玄冥,淡漠道:“冥哥哥的心,我自是比誰都清楚的,我不怪你,只怪自己太傻……現,冥哥哥速速出昆侖虛罷。”

玄冥望著紅蓮沈著地坐回躺椅邊,再不願看他一眼,拿起豎在一邊的七弦琴把玩起來。玄冥心中頓時湧起千萬憤懣,他愛她愛得輾轉反側,巴不得玉石俱焚,而紅蓮卻永遠用著冰冷的人性定義去制裁他,用著殘酷的冷靜去熄滅玄冥對她的情感……甚至有時玄冥都開始質疑紅蓮對他的愛是不是一種純粹的還債?

紅蓮……到底在想些什麽……

玄冥冷哼一聲,轉身狠狠問瑯邪:“那我該怎麽出去?像個懦夫一樣夾著尾巴逃命,離開玄煌,離開這個冷酷的女人,愚蠢地等待她空洞的諾言兌現。”說話間,眼睛餘光忍不住掃向紅蓮,等待著她像以前那樣反駁自己,吐露真心。

但,紅蓮卻像沒聽見般再不願多看玄冥一眼。

瑯邪皺眉道:“冰瑯居內有一條地道,直通昆侖虛下層寒冰天牢內的迷路,不能到達燎日玄龍處,卻可以通向朝虛門,很是安全,我們便從此路避過玄煌,逃出昆侖虛。”

此時只要能出昆侖虛,躲過玄煌,走出外界玄火門就不是問題了。

玄冥點頭,道:“那請瑯邪帶路罷。”

瑯邪抿唇沈思片刻,道:“我同你一起出昆侖虛。”

紅蓮聽到此話,雙手頓時一抖,急問:“為什麽?”

玄冥望望神色痛苦的瑯邪,幫他回道:“自然因為我。——此時玄煌若碰見瑯邪,定立刻知曉燎日玄龍已被解禁,難說還會對此時毫無自保能力的瑯邪下殺手。最好的辦法,便是避其鋒芒。玄煌是個及其多疑之人,先讓他摸不著底,雙方也好有個顧忌。所以,瑯邪此次不走不行。”

瑯邪輕嘆一聲,喃道:“都說三殿下有顆七竅玲瓏心,今日聞得,果真有過之無不及。——罷了,我們即刻便動身離開。”

紅蓮神色一黯,低下頭,輕聲道:“那,你們走罷,萬事小心。”

瑯邪點頭,對紅蓮關愛道:“蓮兒也要萬事小心,沒有什麽要緊事,千萬莫要走出冰瑯居,此處地勢偏僻,護佑結界眾多,你在此很安全,我不出十日就會回來。”

“是。”紅蓮輕輕答應一聲,悄然嘆息。

玄冥深深望著紅蓮,咫尺之間,他卻覺得彼此遠在天涯,想在最後一刻說些什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最終長長一嘆,轉身離去。

瑯邪遲疑片刻,也擡腳離去。

一時,亭內再次只身剩下紅蓮一人。一盞忽明忽暗的燈火,照耀著紅蓮與她寂寞的影子。突然間,紅蓮鼓起萬千勇氣,倏然站起,對玄冥尚未去遠的背影高聲喊道:“冥哥哥,此次——此次換蓮兒來找你,可好?”

玄冥渾身一顫,急忙回身,望著亭內形單影只的佳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紅蓮壓低聲音,顫聲輕道:“無論如何……我、我亦是不會放開你的。”——因為,你是我的心,我的命,我的空氣,我的水……

玄冥那深沈淩厲的目光豁然軟化,臉上再次浮現出蕩氣回腸的優雅微笑,屏息柔聲道:“嗯,我等你。”

紅蓮對玄冥報以溫柔一笑,笑容之中飽含著對他的愛,對他的怨,以及對他的無限寵溺。玄冥的心,迷失得如此深邃,她不忍再傷他已然千瘡百孔的心了。



待瑯邪與玄冥漸漸步入暗夜,再也看不見了,紅蓮才緩緩收回目光,她輕輕一嘆,吹滅紅燭,心中說不出的空洞。於是再不多想,轉身拿起琴就欲離開這寒冷的冰封花園。

剛走了幾步,只覺地面異樣地微微一震,紅蓮警覺地迅速縮到墻邊一角,小心觀望四方,這種奇異而生疏的感覺,讓她產生一種由衷的不安。

但等了片刻,四周除了雪花落地的簌簌聲,依然悄然而平靜。紅蓮自嘲似的微微一笑,從暗處走了出來,卻突然頓住腳步,臉色煞白似昆侖虛漫天大雪,驚惶萬狀地死死盯著自己方才離開的八角亭內。

只見亭中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多出個人來,那人一襲玄素黑袍,長發盤頂,梳理得整潔非常,舉手投足間狂霸王氣驚天而起,帶著億萬分邪氣,壓迫人心。這讓人膽寒的緇衣男子聽到身後紅蓮腳步聲,雍容轉頭,把一張冰冷得沒有半分表情的俊容轉了過來,一雙黑得邪異的雙眼毫不留情地冷冷望著在自己面前瑟瑟顫抖的無助少女,一言不發。

紅蓮急忙跪下,全力克制著聲音不要太過顫抖,大聲道:“昆侖虛女巫紅蓮參見吾王。”

玄煌依舊冷冷望著跪在不遠處的少女,什麽話也沒說。

紅蓮頓時張皇失措,努力自控不要太過慌張,可玄煌身上傳來得比泰山壓頂還要壓抑的感覺讓她備受煎熬。

許久許久,紅蓮就這麽苦苦支撐自己的理智,覺得自己此時幾乎窒息。終於,玄煌緩緩啟口,不帶絲毫感情,威嚴道:“罷了,跪過來。”

紅蓮不敢違命,挪動膝蓋跪走進八角亭內,在離玄煌三尺遠的地方停住。

玄煌彎身坐到方才紅蓮所坐之凳,冷道:“擡起頭來。”

紅蓮遲疑片刻,顫抖著有些蒼白的唇瓣,勉力仰起自己頭顱。

“嗯,好一朵美艷紅蓮,當真奪目得很。”玄煌讓人費解地微笑起來,伸出右手輕觸紅蓮冰冷的臉頰,感受到紅蓮像是抗拒更像恐懼似的輕顫,他倏然揚指捏住紅蓮下顎,帶著萬般冰冷邪氣道:“難怪了,生得一張狐媚臉,怎會心甘情願做無欲無求的冰清女巫?這張臉但能魅惑盡天下男子。”

紅蓮心頭劇顫,她聰慧之極,怎麽會聽不出玄煌的話外玄機?不顧玄煌把她下顎捏得生疼,急忙道:“吾王不喜紅蓮這模樣,紅蓮現下便速速離去,不敢有礙聖目。”

“哼,何不自毀容貌?你既是永世不出昆侖虛,永不見外人的冰清女巫,要這等相貌何來?”玄煌殘忍一笑,無情望著紅蓮驚惶的模樣,更加絕情道:“還是——你怕毀容後,你那比天下女子都美上萬倍的小情郎,會棄你而去?”

紅蓮剎時如被晴天一個霹靂擊中般楞住,連忙醒悟,顫聲道:“紅蓮愚鈍,不解吾王言語深意——”

“不解?”玄煌呵呵冷笑,輕聲道:“玄冥——我那永遠教不乖的小兒子,就是你口中百轉千回喊著的‘冥哥哥’,他對我裝傻做癡,說不記得你,說從沒在意過你,差點就把本王騙到了呢。我看——他非但從來沒有不在意你,反而比誰都更愛你萬倍,愛到私底下和晷兒瞳兒大打出手的地步,愛到連自己性命都可以輕易舍棄。”

紅蓮聽到玄煌如此說,嚇得心驚膽戰,原來,在此苦苦隱瞞的點滴,對這位更加深不可測的玄王大人來說,只不過是個玩笑。

玄煌滿意地看著紅蓮極度震驚的表情,仰頭不容辯駁道:“紅蓮,倘若你想自由出入昆侖虛,本王便允你,莫說是昆侖虛,便是玄火門,華夏各地,只要你想去,本王此後不會阻攔你。”

紅蓮聽後,急忙仰頭,不能相信玄煌竟然把如此巨大的權利輕易許給自己。

玄煌放開紅蓮,起身冷道:“一個月後,我便明媒正娶,你即成為第六任玄王之玄火聖妻,屆時你便是玄火門當家主母,除了聽命於我,你再也不必受此拘束。”

“——什——你說什麽?!”紅蓮倏然緊緊抱住懷中瑤琴,聲音極度顫抖下,連敬語也忘了對玄煌說了。這一噩耗比在十二月漫天風雪下,再給她當頭一盆冰水還要來得寒徹心骨。

玄煌邪邪一笑,反而心情大好,撫著下巴上烏黑的短須道:“蓮兒,本王要娶你為玄火聖妻。”

紅蓮渾身一顫,咬咬牙,沈聲果敢道:“我不願!即便——即便吾王殺了紅蓮,紅蓮也誓死不從!您不愛我,您恨的是玄冥,您要利用我,來……來讓冥哥哥痛不欲生!”

玄煌聽到紅蓮如此說,側仰過頭嘿嘿冷笑道:“蓮兒,你當真聰慧膽大,就是心地太實誠,有些事情,你還是糊塗點好。因為你的抉擇,將牽扯到冥兒與瑯邪的命,包括躲在深山,私自傳授冥兒煉氣術的那個白虎族的前任首座長老——申屠十翼。他們的命,均捏在你的手上。——如此,一個月後,本王自會來迎娶你,屆時,你決計不會讓本王失望的!”言罷,更不給紅蓮辯駁的機會,擡腳大步離開花園,漆黑雙眸泛出陰邪狠毒的冷光。

紅蓮跪在當地,半晌回不過神,只覺周身冷得瑟瑟顫抖,原本以為她與玄冥能有一線希望逃離這萬魔窟,不想,這些都是空中樓閣,南柯幻夢……他們的絲毫變動,從來都被魔鬼一般的玄煌死死掌控著……

紅蓮緩緩仰頭,對天長嘆,心……亦隨著嘆息而出,化作煙塵,萬般柔情地追隨纏繞在玄冥身上。

無奈孤寂的淚水忍不住隨之悄然墜下。



十餘日後,在十翼偷天換日建造而出的幻境中,那裏的景色與蒼涼的昆侖山大不相同,一片風和日麗,和煦清風吹拂著看不見盡頭的竹海碧波沙沙作響,不遠處依然流淌著一條清澈見底的洌洌溪流,陽光照耀下反射出活潑光芒。

玄冥坐在竹林內一塊茶幾大小的青苔巨巖上閉目運氣,只數日之間,隨著他周身純粹玄火的洗練,瑯邪深厚的根基墊底,已漸漸控制住體內這股強勢到毀天滅地的力量,慢慢吸納,轉化為自身之力,原本在他周身燃燒的酷烈玄火一日小過一日,現在幾乎透明得看不見了。

玄冥潛心修煉,臉上神情變得如此平靜,竟有一種超凡脫俗的聖潔之美。處處顯現出一片寧靜安詳的事態。

但在不遠處,卻有一個人,眉頭緊鎖,帶著深深歉疚和憂愁苦苦望著玄冥,雙拳捏得死緊,可見內心是何等掙紮苦痛。

如此,良久良久,直到瑯邪悄無聲息地走到那人身旁,對其淡道:“玄冥……真是美得讓人屏息,讓人自慚形穢,對麽?”

十翼楞了楞,望望旁邊裹著厚厚披風,顯得嬴弱不堪的瑯邪,此時瑯邪又恢覆了非男非女的身體,變得嬌小蒼白。十翼又覆轉眼癡癡望著專註修習的玄冥,澀聲道:“……倘若,倘若主子是個女兒身……十翼,早已把他強行劫走,遠離這黑暗罪惡的玄火門……也不至於讓他受得這番苦楚,更不至於犯下滔天大錯,差點害死了比我性命還重要的人兒。主子身子這般嬌弱,怎受得住——”話音戛然而止,十翼心痛難耐地閉上嘴,只是苦苦望著玄冥。

瑯邪呵呵一笑,嘲笑道:“你沒有錯,寵溺一個你深愛著的人,即便他對你提出任何最荒謬的要求,你也會毫不猶豫地答允。——只因為,怕他離你而去。”

十翼狼狽而難堪地閉上雙眼,沈聲道:“瑯邪大人救得吾主性命,十翼粉身碎骨也難報大人萬一之情。可嘆……大人卻不嘲笑十翼——愛上了,一個絕美少年?”

瑯邪頓時掩袖悶聲而笑,笑容之中,多了萬般苦澀,促狹道:“我與你,並無任何區別,怎會取笑於你?若我心內不是早已有個趕也趕不走的人,或愛上的,也會是玄冥呢。”

玄冥——世間最光明與最黑暗的完美集合,繼承了天下間最精美妙曼的樣貌,繼承了天下間最變幻莫測的靈敏性情,繼承了……天下間最蒼白的身世……

如同默然無有般讓人費解,玄冥——如此的他,太過奪目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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